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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4月27日 星期四

《亂自上作》誰在抬舉高球。(三)



  身為落破戶的高俅先生是如何遇見趙佶的呢?

  說起來,這還真是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。你說該當他命如此,托於天運吧!小人命總是這麼好,豈不公平?難道老天爺真的無眼嗎?如果不是,那一個街頭混混怎能會遇到國家最高元首領導人呢?整件是就要追究到高俅曾經幫閒到一個土財主的兒子。

  生鐵王員外兒子使錢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一回。

  什麼是生鐵王員外呢?員外我們就知道。那就是地方上一些有錢有地位人家的虛銜。員外就是一員之外,簡單說就是除了官員外,有點名氣和地位的社會人士。

  這位王員外是作生鐵生意的,會賺錢。老子是會賺錢,偏偏他的兒子也很會花錢,非常不成才。不過不會花錢也沒關係,反正有人會幫這會王少爺花錢也就行了。高俅就是教導這位王少爺怎麼花錢,並且陪著他花錢。那怎麼花錢呢?

  每日三瓦兩舍,風花雪月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
清明上河圖

  中國哪個朝代花錢最容易呢?花起來特別得心應手呢?就是宋王朝。無論南宋還是北宋,在封建社會裡,花錢最容易的就是宋王朝。

  宋王朝是一個非常有生活品質概念的朝代,有非常多的休閒活動。對外戰爭老是輸人不提,夜市這個名詞就是從宋王朝開始的。而且怕你嫌錢銀兩太重,不好帶出門花使,紙鈔、支票等等都是從這時代冒出來的。沒準的信用卡及現金卡的最早概念,就是出自宋王朝。

  有多少休閒活動呢?看看宋王朝畫家張擇端的「清明上河圖」,那玩的花樣實在是太多了,多到讓人眼花撩亂。今天去摸摸茶,明天到酒店骰骰子,那簡直就是李宗瑞的玩法。王少爺當然每天都樂不開交,把高俅當成貴人對待。

  問題是:一個土財主能有多少錢?像是現在中小企業的老闆一樣,王員外賣鐵是會賺錢,但是賺錢不容易阿!因賺錢不容易,中小企業的老闆都有個特點:就是很節儉,甚至到達吝嗇的地步。

  王員外看自己兒子這樣,能不心疼嗎?瞧著這兩人這樣花自己辛苦血汗賺來的錢,能不氣不恨高俅嗎?於是一張狀紙就告到開封衙門去了。告誰?當然告高俅,不可能是自己兒子。告什麼?自然是告高俅他教唆子弟,使人墮落之類。

  開封府是怎麼判決的呢?也很有意思。

  二十脊杖,迭配出界發放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

  脊杖是什麼?就像電影裡演的包公劇那樣,用一種特製的棒子,狠狠的敲打背脊。最簡單的說就是用大棒敲打背,整整二十下。這可不輕阿!不用想,高俅挨板時肯定喊爹叫娘的,不只他喊爹叫娘,要是我竹軒也受此刑,肯定還附加哭天喊地。

  迭配,就是流配,也就是解送,由專人押送出界,離開東京,並且高俅的脖子還戴上刑枷,一種特製的刑具。出界是什麼?出界可不是只有把人趕出東京而已而已,而是直接註銷了高俅在東京的戶籍資料。簡單說,高俅不再是東京人,也一輩子不能再回東京。

  順道一提,東西方的國家,向來是將犯人發放的極北的偏僻地區,讓你去受冷受凍,好好反省,只有大宋王朝例外。原因很簡單,宋王朝國弱不堪一擊,所有北方的領土先後被遼王國、金王國及元王國(最後滅了宋王朝,變成元王朝)占據。因此只能將犯人往更南的地方流配,讓犯人去熱,去受瘴氣之毒。例如:蘇軾最遠就到海南島。



  接著還有:「東京城里人民不許容他在家宿食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  高俅這時真的走投無路。上面有官司的判決,下面的京城百姓全部都拒絕收留他,因為人人都非常非常討厭他;這時候高俅也只能抱頭鼠竄的離開東京首都。常言道:此處不留爺,自有留爺處。處處不留爺,才把爺難住。因此高俅就到淮西投靠了一個開賭坊的閒漢柳大郎。這個柳大郎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,叫作柳世權。

  柳世權先生的職業是開賭坊的,這正好符合高俅的專長。柳世權有一個愛好,就是喜歡收那像高俅這樣的人。因此高俅在柳世權處也真如魚得水,一待就是三年。對於高俅來說,被趕出京城,在柳世權這裡有個落腳,已經算是非常好的造化。內心深處又豈敢想到以後會當上宰相。別說高俅了,竹軒也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。但究竟又出了什麼讓人意料不到的事呢?

  三年後,當時皇帝趙煦先生,因為自己的喜好,來一次大赦天下。
  
  哲宗天子因拜南郊,感得風調雨順,放寬恩,大赦天下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
趙煦
  
  大赦天下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小把戲,它的效力是非常大的。天下大赦在一定時間內,所有罪犯都一律免罪,並且註銷犯罪紀錄。法治國家是不可能有「大赦天下」這種局面出現的,對罪犯來說可能是種恩惠,但對被害者而言,這更是一種傷害,是不公平及沒有正義的。但為什麼古代帝王都喜歡大赦天下呢?單單只是要表演一下自己很仁慈,但恰巧的讓我們更明白,這種皇帝更是不知是非,胡作非為。

  趙煦先生這次的大赦對百姓有沒有帶來什麼好處?我們不知道。但肯定知道的是肯定為高俅帶來了好處。因為高俅的罪責在這次大赦之內,被一筆勾銷,被赦免了。高俅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東京來了,而且柳世權又替他寫了一封推薦信。柳世權這名字真的取得太好了。世是指這世界,權不是權力,而是權宜之計,權變,不講規則。

  世權世權,是指施耐庵在暗示我們:這世界上不講原則的人太多了,苟且的人太多了,權宜自保的人太多了;所以才有小人成長的空間。如果大家都講原則,那小人根本是活不下去。不是有個處世格言說:「寧得罪君子,莫得罪小人。」這句話多麼慘痛阿!是君子就可以被得罪陷害,關鍵時候可以落井下石。而小人卻沒人敢招惹。結果就是小人總是占便宜,君子鐵定吃大虧。那誰還願意作君子呢?

  因此不光是柳世權幫高俅寫這篇推薦信,高俅後面碰到的人,通通是這一路貨色,一股子使勁的把高俅往趙佶身旁送,深怕他不得勢似的。東京裡有個賣藥材的生意人董將仕先生是柳世權的親戚。這封推薦信就是希望董先生能收留高俅。問題是東京城裡的百姓,誰不了解高俅這人是什麼樣的德性阿?

  如果高俅是個忠厚老實的人,那也罷了。但高俅可是專門破落人戶的專家阿!留著只會把自己董家給破落,把董家子弟變成西門慶,那還得了。但問題是高俅是個小人壞人,我還是不得罪的好,於是董將仕作一套漂亮的衣服給高俅,每日都給高俅吃好的喝好的,搞不好還睡好的,有妹陪睡哩。

  你看這個世界多悲哀,不能得罪小人,只有巴結小人。小人多威風阿!此時高俅也沒官做,也沒什麼後山可靠,就憑著臉上寫著「小人」兩字。董將仕就得巴結他,不敢將他趕出門。於是第一個「權宜之計」來了,想了十天,董將仕終於想出辦法了,就是把高俅送走。送到哪裡去?送到小蘇學士那兒去。

蘇軾

   小蘇學士是誰?就是蘇東坡先生。蘇東坡也曉得高俅是怎樣一個人,這種市井無賴怎能待在我家呢?問題得罪小人也不好阿!於是蘇東坡又把高俅送到駙馬爺王詵那兒去囉,因為王詵就是喜歡這樣的人。

  人人都知道高俅不好,都不願意留他。可以說高俅根本不容於天下。就只因為高俅是小人,沒人敢得罪他。結果這個無權無勢的街頭小混混,輾轉的進去上流官家社會。

  這個過程,柳世權也好、董將仕也好、蘇軾也好,只要有一個人講原則,不講權宜之計。那高俅豈能進得了上層社會,作得上流俅?很多人都說高俅發跡是天意,是天命使然,這一分析下來,你認為呢?是誰給高俅機會,是老天爺嗎?還是世上太多太多不講原則的人?

  壞人往往都是好人慣壞的,壞人往往都是好人縱容的。所以董將仕、蘇東坡這幫好人,就把高俅養成一個國家的巨害。很可笑,也很可嘆。

  那王詵對高俅是怎樣態度呢?下文再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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