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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7月20日 星期四
《風火闖九洲》魯達一生氣,後果很嚴重。(八)
鄭屠突然聽到有人喊他鄭屠,當然很生氣了。要是一般人喊他鄭屠,那肯定他會暴跳如雷,出來收拾你。但喊他鄭屠的人不是大頭百姓,是魯提轄。
鄭屠就算再不樂意,也只能忍住,鄭屠慌忙跑出來唱諾:「提轄恕罪!」;這也是施耐庵藉著鄭屠之口,寫魯達的威風。鄭屠很客氣呀!接下來我們會看到魯達一直要找鄭屠碴,鄭屠則是態度一直非常的好。
像鄭屠這樣的人,往往都有兩面性格,多種面具的。他在金翠蓮金老面前一定是惡霸,但碰到一個比他更強大的對手,鄭屠一定就是奴才。剛剛坐在高高椅子上看著手下十幾人賣肉時,一定是大官人,但現在看到魯提轄來了,就一定是小奴才。
鄭屠轉身馬上跟刀手說:「掇條凳子來!」這是命令的口氣,展現大官人的威風;但回頭過來就馬上恭敬的對魯達說:「提轄請坐。」左邊的臉和右邊的臉是不一樣的,變色龍呀!魯達也不客氣,大落落的坐下。
魯達對鄭屠說:「我今天是奉著相公的吩咐,來這裡買6公斤(10斤)精肉,要切成肉餡,不能有半點肥肉在上面。」鄭屠一聽,馬上就對手下說:「使頭,你們快選好的,切十斤(6公斤)切。」;有派頭吧!你吩咐我,我轉身就吩咐他。切肉這種事情我鄭屠不再幹了,給我手下的人做就可以了。你魯提轄來了,我陪你喝喝茶,他覺得自己有身份有地位,可以和魯提轄平起平坐了,鄭屠這種自我感覺非常的良好。
而且我們還注意到他稱呼手下為:「使頭。」他手下的人有官職了。使頭是什麼官職呢?你不知道,我也不知道。給《水滸傳》批註的明王朝思想家李贄也不知道,所以李卓吾先生很調侃的寫著:「使頭名新』。果然是新的,前無古人,後無來者,查遍中國歷代官制都沒有這詞,這只有在他的鄭記肉品股份有限公司才有的職稱,後來鄭總裁不幸被魯達打死,這個職稱也就失傳沒有流傳下來。
你看看一個鄭屠,就一個屠夫,也要對手下加官封爵。他有身份地位啦,他要自立一套體制,然後自居在最高端。這樣的人,有機會的話一定會製造一套龍袍,給自己穿上的。權力慾望可以說是人性中最醜陋的部份,也是帶給人類最多傷害與悲劇的東西。
並且越邪惡的人,越有權力慾望。鄭屠就是一個典型例子,他欺男霸女、欺行霸市,控制魯家客店老闆,迫使金翠蓮成為他的洩欲和賺錢的工具。這都是鄭屠邪惡的人性與膨漲的權力慾望結合的成果。魯達怎麼可能讓你耍這種派頭呢?
魯達說:「不要那等醃臢廝們動手,你自與我切。」
--《水滸傳》第三回。
我不要他們切,你以為你是誰呀?剛剛我喊你一聲鄭屠,你就是屠夫!
現在讓你切肉,那你是專業對口,你鄭屠就幹去吧!老老實實去切肉吧!
剛剛喊你一聲鄭屠,是讓你知道自己的真實的姓名。
現在我要你清楚自己的職業!
鄭屠大概這個時後發現有問題了。一開始很瀟灑,想和魯達套個關係,但現在一看好像不太對勁了。一看臉色不對了,鄭屠可能意識到自己是屠夫,不是鄭總裁,於是不敢放鬆了,鄭屠很乖。鄭屠恭敬的回答:「說得是,小人自切便了。」
六公斤精肉切成肉餡包餃子包水餃,這對於鄭屠來說不是什麼問題。但有個要求是不能有半點肥肉在上面,這是增加難度。那怕他是鄭記肉品股份有限公司專業水平最高的鄭屠,也整整切了一小時,滿頭大汗才切好。切好了又荷葉包好,很謙恭的對魯達說:「我找人幫你送去。」
魯達根本不給他說話機會,又說:「送什麼?切住!再要六公斤肥肉,也要切成肉餡,不能有半點瘦的在上面。」
這一小時鄭屠一邊切肉,一邊盤算:「魯達是不是今天來找麻煩呀?」果然鄭屠發現有問題了,瘦的切完了,又來個肥的要切了。鄭屠自然有這一問:「剛剛瘦肉切成肉餡,我想是要包餛飩,但這肥的是有什麼用阿?」鄭屠是不明白,就算是尋常賣肉的老闆也肯定會這麼一問。
魯達眼睛一蹬,語氣肯定也很可怕,說道:「相公吩咐我的,誰敢問他!」
鄭屠嚇住了,馬上說道:「是合用的東西,小人切便了。」
--《水滸傳》第三回。
注意這句話!實際上他最不明白的就是這六公斤肥肉是作什麼用的!但現在他自己說的是合用的東西了。他真的明白嗎?當然不明白。但有一點鄭屠是明白了,就是現在不是講明白的時後,這也不是一個講明白的場合,眼前這個魯達也不是講明白的人。所以現在是理解也要切肉,不理解也要切肉,並且要裝著很明白的樣子切肉。
鄭屠整整花了兩小時才把瘦肉肥肉都切好。我們要知道這整整兩小時不是只有魯達一個人在看,也不光是那十來個刀手在看(也許十來個刀手看得很爽:「平常都你這小子在操我們,現在換我們看你被操。」),當然還有我們讀者在看,也還有街上的人在看,買肉的和街坊鄰居都在看。
施耐庵為了提醒我們讀者這一點,特別寫了一個小插曲。那個店小二早晨不是被魯達打掉兩顆門牙還吐血嗎?他用手帕包著頭(腦袋被打壞了),也躲在遠遠的角落觀看。合情合理呀!他要趕來向鄭屠報告金老兩人被放走的消息呀。看到鄭屠旁坐著把他打破頭的魯達,不敢進來,也只能遠遠的和在場的人一起分享這美妙的時刻,看這個不可一世的傢伙被羞辱。
魯達知道,店小二知道,我們讀者也知道,金老他們離渭洲越來越遠了。但店小二不知道的是鄭屠離魯達的拳頭越來越近了。
這麼多年累積的下來的威風和面子都丟盡了。但鄭屠可能今天拿定一個主意,我什麼都可以丟,就是小命不能丟,我就跟你比耐心。但魯達也有自己的主意,我就是鐵了心要找你碴。於是當鄭屠又把肥肉包好了,魯達又來個六公斤脆骨,也不能有肉在上面。鄭屠剛才就不明白肥肉切成肉餡做什麼,但我們知道魯達是要消遣他用。
如果說剛剛用六公斤的肥肉肉餡來消遣鄭屠,那魯達的確太有才了。但現在又來個六公斤脆骨,那就是不動腦筋了。越是不動腦,越讓人生氣呀!照這樣下子,脆骨切完了,不就再來六公斤的大腸?大腸完了再來腰花,那就有完沒完了,那豬渾身上下都是寶。
兩人比耐心,贏的一定是魯達,因為魯達只要動口就好。這時鄭屠可以說忍無可忍了,非常的生氣,但又不敢發作,不敢得罪魯提轄,這人不光有身份地位還有武功呀!最後憋出怪模樣的笑容,講出怪模怪樣的話來:「卻不是特地消遣我呀!」
我們只能恭喜他:「你答對啦!」
鄭屠受到這樣消遣,他會有什麼反應呢?下回再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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