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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5月30日 星期三

《風火闖九洲》命運磨難英雄,智深調侃命運(十七)。


  送走趙員外,回到了僧堂,看到人家都在坐禪,魯智深大概才從這兩天熱熱鬧鬧,昏頭昏腦中清醒過來,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全新而且陌生,不符合自己意願的生活,魯智深一定迷茫又惶恐。於是他到自己的禪床上倒頭便睡,也許這兩天也太乖太聽話了,趙員外一走,才放鬆。


  左右兩邊的禪和子(參禪人通稱)趕緊將他叫醒:「你是和尚怎麼可以不坐禪呢!」魯智深回了八個字:

  「洒家自睡,甘你甚事?」

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四回。



  清王朝評論家金聖嘆寫道:「閒殺英雄,作者胸中血淚十斗!」一個大英雄卻不得不來作和尚,讓這個英雄投閒置散,讓這個英雄無事可做,認為施耐庵寫到這裡地方,內心也是充滿血淚之情。所以魯智深在禪床上睡覺這個舉動,會讓我們同情,甚至會感概下淚,和會覺得好笑。同情他是因為命運給魯智深這麼多磨難,也下淚感同身受,在這世上常有屈才情況發生,常常對的人擺錯位置,感同身受。但我們會覺得這件事很好笑,因為面對命運,魯達不像我們,而是直接了當給命運一個調侃,也笑自己沒有這般勇氣。

  命運磨難魯智深時我們是感概的,但魯智深調侃命運我們是認為好笑的。因此清王朝評論家金聖嘆在此打趣道:「八字說得有情有理,雖百辯才,不容更辯。」

  當然魯智深不知道世上總有一些規矩管著我們。洒家要當和尚,當然是你洒家的事;但既然當了和尚,就不應該由你洒家自己決定如何當和尚,這不是你的私事了。說白了,你要睡覺是你的私事,但不能到禪床上睡覺,那是公事了。更白點,做什麼就算不是什麼,也得像什麼,你是和尚總也得有和尚的樣子。

  但我們要知道魯智深除了不知道這些以外,重要的是:命運給魯智深開了一個大玩笑,魯智深也不過就在禪床上睡覺這樣的小玩笑,回敬給老天爺,有何不當?並且看到有人這樣調侃命運,我們也頗快意呢!況且誤打誤撞,「飢來吃飯,睏來即眠。」可是禪宗修行之道呢!



  我們要知道禪宗發展的後來,非常的生活化。有一則故事是這樣的:

  有源律師(佛教的律宗法師)來問越州大珠慧海禪師:「和尚修道還用功否?」
  師曰:「用功。」
  曰:「如何用功?」
  師曰:「飢來吃飯,睏來眠。」

  曰:「一般人總如是,同師用功否?」
  師曰:「不同。」
  曰:「何故不同?」
  師曰:「他吃飯時不肯吃飯,百種需索。睡時不肯睡,千般
計較,所以不同也。」

            --《景德傳燈錄》宋王朝 釋道源

  和尚,你平時修行用功嗎?當然用功呀!
  那如何用功呢?我餓了就吃飯,睏了就睡覺。
  源律法師糊塗了:「一般人不也都是這樣嗎?這就叫用功?」
  大珠慧海禪師說道:「那不同了。他們在餓的時候,沒有專心吃飯,而是滑手機上網看電視,甚至還在算計一切。睏了也一樣,沒有專心睡覺,而是輾轉反側睡不著,擔心明天股票是漲還跌,或是其他生活瑣事。」

  這是禪宗裡面很有名的一段公案,這公案說明了禪修的最高的境界:「平常心是道。」這個行為不就和魯智深此個行為很像?睏了就睡。所以後來明王朝思想家李贄給予魯智深非常高的評價,簡直認為魯智深就是禪宗的代言人。

  但這個地方有個小小的問題,大珠慧海最終是說:「我飢來吃飯,睏來即眠,是經過否定又否定的過程。」如果沒有經過這個過程,那麼豬不就是禪宗的最高境界了?所以還有一個更有名的公案:



  吉州青原惟信禪師,上堂:「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,見山是山,見水是水,及至後來,親見知識,有個人處。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。而今得個休歇處,依前見山只是山,見水只是水。大眾,這三般見解,是同是別?有人緇素得出,許汝親見老僧。」
 
                 --宋王朝《五燈會元》

  這裡講到修行的三個過程,沒有修道之前是見山是山,看到水就是水。修練到一個較高境界,來到第二階段,就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。再修行下去,真正悟道後,心胸豁然開郎之後,終於來到最高的境界,就是見山還是山,見水還是水了。形式上看起來和第一階段沒有兩樣,但實際上不一樣,這是經過一個否定再否定的過程。

  魯智深並沒有經過這樣一個過程,所以和禪宗所講的根本是兩碼子的事。當然魯智深天性有率真的一面,而這一面是通向佛性,但還不是真正的佛性。之前魯智深在拳打鎮關西,拯救金翠蓮時,我們認為是正派嚴肅,見義勇為的。但魯智深到了五臺山後,我們會發現的他的性格另一面表現出來了,一方面胡攪蠻纏耍無奈,一方面幽默的個性出來了,禪修的生活很枯燥,魯智深的幽默剛好恰到好處。



  兩個禪和子讓他起來,魯智深胡說八道。禪和子覺得這人太不可理喻了,脫口而出:「善哉善哉!」魯智深一聽,馬上接下去,把「善」改成「鱔」,說道:「團魚洒家也吃,什麼鱔哉?」這時魯智深的確胡攪蠻纏,但的確很幽默。這兩個禪和子覺得這個人真的沒辦法講了,跟這樣人為伍真的是辛苦我們了,於是脫口而出:「真是苦也!」魯智深決定幽默到底,馬上又接道:「團魚大腹,又肥甜了好吃,那得苦也?」弄得這些禪和子不理他。

  從此以後魯智深在五臺山是完全另類和尚。他是不是和尚?是阿!但和別的和尚不一樣。人家坐禪,他是橫羅十字在睡覺,像魯迅寫的那樣,一個「大」字鼾聲如雷在睡覺,周圍的人根本無法靜下心。而且還有一個行為更糟糕,就是不講衛生,想大小便就直接去佛像後面就地解決。

  魯智深雖然做了和尚,但清規戒律完全與他無關。這樣另類和尚能做多久呢?五臺山的人,包含智真長老會一直容忍他嗎?這是個大問題。

  上篇文章:《風火闖九洲》智深五戒(十六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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