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逆天而行》俠士風範。(五)

　　時光荏苒，距離史大郎拜王進為師，過了一年又三個月，轉眼到了六月夏天。這十五個月時間，發生了幾件事：

1. 王進怕因高俅之事連累史進，已經離開九個月了。 
2. 三個月前，父親史太公病歿。 
3. 史家莊旁少華山，最近有一夥強盜占山為王。

　　這一夥強盜是誰呢？

　　史大郎從獵戶李吉的口中探出這夥強盜有五百至七百人左右，三個頭領。大頭領「神機軍師」朱武、二頭領「跳澗虎」陳達及三頭領「白花蛇」楊春。說到此處，不免俗的又要表揚一下施耐庵的藏梗功力。而這個梗，金聖嘆先生看得最明白：

　　「一百八人，以天罡第一星宋江為主；而先做強盜者，乃是地煞第一星朱武。雖作者筆力縱橫之妙，然亦以見其逆天而行也。」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－－《金版水滸傳》第一回總批。

「地魁星」神機軍師朱武

　　這個單元稱之「逆天而行」，緊接在「亂自上作」的原因亦在此。朱武的出現，是告訴讀者，世道混亂，強人社會已經現形。公理已經不再是可以用法律述求，而是要用拳頭武力來解決。地煞七十二星之首地魁星「神機軍師」朱武身旁是何呢？一虎一蛇。這告訴我們什麼呢？金聖嘆說：「一百八人為虎為蛇，皆非好相識也；陳達、楊春是一百八人之總號也。」

　　《水滸傳》「第一回　張天師祈禳瘟疫　洪太尉誤走妖魔」這回目裡，洪太尉前往龍虎山拜會張真人時，途中曾遇到一虎及一蛇。如今少華山大頭領身旁兩人正好就是虎蛇。

　　史大郎問李吉：「偌大一個少華山，恁地廣闊，不信沒有個獐兒兔兒！」當然沒獐兒兔兒，取而代之的是虎及蛇。少華山不再是個受王法保護的土地，而是強盜聚集之地。強盜世什麼樣的人呢？如虎如蛇，不講道理，不好相識之人也。這群強盜幹何事呢？

　　李吉道：「這三個為頭，打家劫舍，華陰縣裏禁他不得，出三千貫賞錢召人拿他，誰敢上去惹他？因此上小人們不敢上山打捕野味，那討來賣？」官軍根本不是對手，只好重賞三千貫賞錢，請人抓拿。三千貫賞錢是多少錢呢？

一貫錢，面直一千文，又稱一吊錢。

　　我們說《水滸傳》是明清時期小說，就以明王朝來計算。一兩黃金，等於十兩白銀。一兩白銀，等於一千文錢，而一千文錢又稱之一貫。賞金三千貫，等於賞銀整整三千兩。一兩白銀在明王朝，大約相當於三千元至三千三百元新台幣。

　　三千兩白銀就是賞金九百九十萬元新台幣。簡單的說，這個通緝令賞金可是整整一千萬元。這個千萬懸賞金就算放到今天，也是個大數目阿！

　　賞金千萬，意味少華山這群強盜本事非比尋常。尋常的小土匪，不值千萬賞金。能值上千萬賞金，豈是好惹之輩。因此李吉很順口的說出「誰敢招惹」這四字。

　　金聖嘆先生認為李吉這是在暗示史進：你不是有本事嗎？不正好可以去收拾他們；或許還有點嘲弄史進的意味：這麼英雄，不去表現一下嗎？如果不敢去，那就是狗熊。我是認為李吉沒有這些意思，他只是想告訴史進這夥強盜有多厲害恐怖而已。

　　那史進的態度如何呢？

　　如金聖嘆所想的那樣，中了激將計嗎？還是平常在街上逞威風的史大郎，遇到真正強盜就變成史小郎，怕了嗎？顯然史進直到今天才知道村莊附近來了強盜，隨便幾句話打發李吉後，一人獨自在回家路上思考這件事。

　　理應來說，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。若狂，就逞能。若怕，就禁聲。如果說史進怕了，我們也不認為奇怪。畢竟賞金上千萬的強盜，必有真本事。誰遇見誰不怕？何況是一個少年人。若要逞能，當下就應該誇下海口，在李吉面前拍胸保證。至少武松就會這麼作，但史進沒有，所以史進是怕囉？

「天微星」九紋龍史進

　　「這廝們大弄，必要來薅惱村坊。」這才是史進心中所想的。

　　這真的是意料之外！史進想的不是逞能，也不是害怕保命，居然是想到如何保護自己的村莊。第一時間不顧自我安危，馬上要保護周遭的人民，這正是俠士的表現、正是英雄好漢的行為。後生可畏呀！真正的俠士正是如此。不需要提醒，也不在乎年齡增長。英雄好漢的血液，天生就如此高貴可敬。

　　這種俠義的特質，相較於其他水滸好漢，能勝出史進的，也不過就魯智深一人而已。
　　武松能嗎？武松只是快意恩仇而已，沒有善惡是非。
　　林冲能嗎？林冲委屈求全，只是個平凡老實人而已。
　　楊志能嗎？若不是牛二惹他，楊志會為地方除這一害嗎？

　　未必！我們甚至可以過份的說，除了魯智深與史進外，梁山泊中再也找不到另一位俠士出來；史大郎平常行為，看起來就像街頭小霸王。村上人人雖然不討厭他，但也不喜接近他。甚至像李吉一樣，能避開就避開他。但在這個關鍵處，史進不但不計較，反而挺身而出。這也正是史進高貴之處。

史進

　　而且史進不光有這份心思而已，還提出辦法，村莊百姓成立巡邏隊，互為相助。金聖嘆先生說史進魯莽，是少年人心性的魯莽。但在成立巡邏隊互助來看，史進不僅有勇亦有謀。史大郎是有動腦筋的。

　　而這點，也是史進與魯智深的差別。史進知道，要有規劃，要有謀略，才能成功。魯智深則沒想這麼多，永遠都是一往向前，不顧成敗。這很好証明：在桃花村，魯智深痛打強盜周通後，也有些許時間可以和桃花村村民組裝警備隊。但魯智深沒有，而是拿著禪杖，一個胖和尚獨自向數百強盜衝去。

　　一樣魯莽，史進做事還是有個方向準則，而魯智深則是沒準頭。因此，相較於魯智深。史進是比較讓人放心得下的好漢。那麼史進如何保衛自己的村莊呢？下文在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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