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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5月7日 星期日

《逆天而行》不值半分。(四)


史進

  這位十八歲青少年,每天獨自在馬槽後面練習槍棒武藝,街坊鄰居都害怕的史大郎,真的有本事嗎?王進看了一回兒,就失口說了:「這棒也使得好了;只是有破綻,贏不得真好漢。」簡單說,耍耍威風,嚇嚇不會武藝的大頭百姓是可以的;但真遇到惜武之人,肯定是贏不了的。

  這樣的話進了史進耳裡,怎會高興起來。平常在史家莊,史大郎可是傲視群倫,一棒在手,天下無敵手。結果在這位陌生人眼裡,居然是不值一晒,半分不值。史進當然生氣,生氣的理由正如自己說的那樣:

  你是甚麼人?敢來笑話我的本事?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,我不信倒不如你!你敢和我扠一扠麼?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 

  這段話很有意思。看起來是一句話,事實上是說了好幾段話。施耐庵下筆精簡,因此讀者要有想像力,才能還原小說中場景,體會出味道。怎麼說呢?史進有本阿!史進狂阿!史進傲阿!史進眼中無人呀!

  一、你是甚麼人?

  我史大郎可是地主的兒子,你是個失敗生意人,我們社會地位能相同嗎?或許史進沒有這個意思,沒有貶低人的意圖,但言語中有意無意的就透露出我和你可是不同階層社會,地位是不同的,是帶有歧視的意味。

  現實社會也是如此,身長在家庭比較富有的孩子,個性總是比較驕,口氣傲。他們沒有瞧不起人的打算,但往往都因言語傷害到人。例如:富家小孩總有些時髦流行的玩意,這類玩意玩具價格不斐,一般家庭的小孩是不會有的。大多數富家小孩願意分享這玩意,樂意借給其他小孩玩;但往往一副「只有我有」的神情。史進此時正是這種心態,讓人不敢恭維。

  二、敢來笑話我的本事?

  史進憑著什麼樣本事橫行史家莊?雖然史大郎並無劣跡,不幹壞事也不調戲婦女,但這些街坊鄰居可是怕著史大郎的。正因為鄰居的懼與怕,養成史進自信,甚至到狂妄。史大郎沒走出史家莊半步,不知天地有多大,世界有多廣。憑著大家的懼與怕,應該說是大家都讓他。不管懼還讓,都足以讓史進認為自己有非凡的武藝本事了。

  一句「敢來笑話我的本事?」憑藉的是什麼?街坊鄰居的怕與讓。這正就是井底之蛙了。史進正是這隻蛙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不過史大郎說完這話後,實在覺得這也很無厘頭。因為鄰居怕他,所以本事很好?這別說讓人相信了,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。問題是:除了鄰居能証明自己的實力外,還有什麼能證明?

「地僻星」打虎將李忠

  三、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。

  「老王賣瓜,自吹自誇。」永遠就只有老王一個人在那誇,沒人信;所以自吹自擂是不行的。搬出一百分的考券和第一名獎狀也不是辦法,這是私人補習班。沒有國家認可的成績,就算獎狀再多也無用。沒法子,只好把教導他本事的八個師父大名亮出來,至少要給眼前的王進吃個驚。我可是這八名武藝高超的大師教導出來的,本事可不是讓你笑話的。

  八名大師級的師父是誰呢?除了後來我們知道的「打虎將」李忠之外,連個名字也沒亮相。史進的第一個師父李忠,他的本事,很一般,說穿了也就賣藥膏的街頭藝人。號稱「打虎將」,一頭虎也沒打過,倒是很會賣狗皮藥膏。諸如這些人,在東京八十萬禁軍總教頭王進的眼裡,用不著知道,也不需要知道。

  因此,「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。」這句話,史進肯定不是這樣說的。應該是這樣講的才對:「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,打虎將李忠,某某某……等等」這樣才對。史進不可能只講個數字,不提教師姓名的。重點是:這些人王進不需要知道,所以施耐庵乾脆不寫出來。這更印證史進真的是隻井底之蛙。史大郎認為的名師,王進可是:「啥?俺聽都沒聽過。」

史大郎向王教頭叫陣


  四、我不信倒不如你。  


  基於鄰居給他的自信及八個「有名」師父的教導傳授之下,史進認為自己的武藝可以贏王進。當然史大郎此時還不知道王進是禁軍教頭,也不知道王進本名。但肯定看得出王進也是個會使槍棒武義的人。亮出八個師父,有沒有嚇到王進,我們讀者都知道沒有。但可以知道的是給史進一個很大的精神鼓舞,讓史大郎認為自己有打倒王進的實力;可是連用兩個「不」字來肯定自己能打贏,似乎有點心虛了。口氣沒有「敢來笑話我的本事?」這樣狂妄。

  史大郎一口氣搬出八個老師來,目的就是要讓王進吃驚。問題是眼前的這個人,居然也是負手笑著聽著,半點訝異表情都沒有。史大郎顯然有點不自在了,原本是要鼓舞自己,現在是好像有點靠不住,對自己的本事產生懷疑。在這樣下去,顯然還沒比較,精神上就輸了。

  五、你敢和我扠一扠麼?

  史大郎是個少年人,帶有少年人的莽撞衝動。講了老半天,結果對方一句話也沒回,都是笑著。再這樣下去,倒是自己一敗塗地。坐而言不如起而行,有本事永遠比自誇好,於是棒子一亮,來比吧!現實社會也是如此,講得天花亂墜都沒有用,大家要看的是實力實績。因此史進雖然有點緊張了,但沒有逃避,至少不躲避現實。

王進一棒打翻史大郎
  

  史太公連忙出面制止,並且知道王進會武藝後,立即要史進來拜師。史進會乖乖的聽父親的話嗎?顯然不會,他可是經歷過八位「有名」老師調教呢!怎可隨變就認為自己會輸給這位失敗的生意人。

  史進頂嘴道:「阿爹,休聽這廝胡說。若喫他贏得我這條棒時,我便拜他為師。」;你說史進莽撞沒禮貌嗎?可算是。但無疑的史進也有點腦袋瓜,尤其說:「出贏我的話,就拜他為師。」這不算是負氣話。

  竹軒認為史進是在給自己這些年所學的本事總檢驗。簡單的說,就是一次大考試。這時的史大郎,可不是光是莽撞負氣,而是帶點理性。較量結果,史大郎將一條棒舞得虎虎生風,但王進就一棒就指著史進的破綻。史進連忙將棍棒丟在地上,拜倒在王進面前。

  史大郎連忙搬出凳子給王進坐,正式拜師,說道:「我枉自經了許多師家,原來不值半分。師父,沒奈何,只得請教。」就這樣,史大郎明白之前所學,半分不值。

史進拜師

  半分不值在哪?

  1. 史大郎的狂、史大郎的傲,半分不值。 
  2. 史大郎的眼界,半分不值。 
  3. 史大郎的本事,半分不值。 
  4. 史大郎的身份地位,半分不值。 
  5. 史大郎說的話,一併也半分不值。 
但又顯出史大郎的值得的地方:

  1. 史大郎認清自己所見低微,不知道天高地大。 
  2. 史大郎勇於道歉。 
  3. 史大郎勇於面對現實。 
  4. 史大郎勇於拜師,不惱羞成怒。 
  5. 史大郎虛心向學。 
這次考試,捧著零分考卷,史大郎沒有恥於見人,沒有惱羞成怒,有的是向學之心。這點是大多數人可能一輩子都學不到的優點,我們常看到的結果是:一輩子交惡、惡言相向,甚至用網路用語就是說對他是酸民,為反對而反對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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