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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5月5日 星期五

《逆天而行》相由心生。(三)

史進

  史進是梁山眾好漢第一位出場的英雄,第二回文章下半就亮相。

  只見空地上一個後生脫膊著,刺著一身青龍,銀盤也似一個面皮,約有十八九歲,拿條棒在那裏使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  誰見著史進?作者嗎?不是;讀者嗎?也不是。
  第一個看見史進的人,是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。

  藉由小說中其他人物的眼睛介紹一個新登場角色。很多小說,作者會盡力的描寫角色容貌、性情,以便讀者認識。施耐庵先生則不然,《水滸》大部分形形色色人物,都不是施耐庵自行描繪的,而是藉由其他角色觀察。例如:魯達出場,模樣是:生得面圓耳大,鼻直口方,腮邊一部貉鬍鬚:身長八尺,腰闊十圍。這也不是作者的形容,而是史進眼中魯達的模樣。

  藉由形形色色人物來判斷一個人的容貌性情,可以說是施耐庵先生高超的地方。眾生相,不是有一套標準能判定的。好人壞人眼中所見不同、男人女人所見也不同、老人小孩所見更不同。更可以說隨著年齡、見識增長,在不同時間、地點所見,也不同。

  我們可以說世間無醜惡,相由心生。

  史進出場的地點也十分隱密,是在馬槽後面一個人獨自舞棍弄棒。這算是個暗喻。史進是天微星,而微就是隱匿。這至少代表三件事:

  1. 史太公隱瞞王進。若不是王進走到馬槽,可能永遠都不知道有史進這號人物。 
  2. 王進也隱瞞自己,對史太公說自己姓張。 
  3. 史進練武時,不太想給別人看到。 

  史太公隱匿史進,可能是深怕這個不孝子會作出不禮貌的舉動,導至待客不周。王進謊稱自己姓張,是個生意失敗的商人,出自於對自己的保護與防範。畢竟在東京被高俅這樣小人整頓,對於世道人心,王進算是怕了;史進獨自練武,最大可能就是少年人愛炫耀,喜歡大家看到他光鮮亮彩的一面,不喜歡人家知道他是如此努力反覆練習。這好比某些學生每到考試時,一方面自己努力熬夜苦讀,一方面又不停的表示自己不曾準備,炫耀自己的資質與天份。

「天孤星」花和尚魯智深
  有句成語,叫作:「欺上瞞下」。這正是最佳註解與寫照。九百年前的宋王朝社會狀態是如此欺上瞞下,現今社會呢?恐怕依舊是欺上瞞下。千百年來總是一層不變,最大根源在於:為了利益,我們總是在出賣自己的良心。這個利益可能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天份、可能只是怕得罪別人、可能是出自於保護自己,甚至扼殺良心,為了金或權等等。於是我們變得無時無刻盤算自己、計算別人。哪怕是「害人之心不可有」,卻也有「防人之心不可無」意識。

  於是大多數人活得不自在、不灑脫,甚至會懷疑自己到底為何而活。天天忙著算計、計較,人生還能有什麼滋味呢?林冲小心翼翼的盤算一輩子,結果家破人亡,只能無奈上梁山當強盜,落得一切皆空的淒涼。魯達不算計、大步廣闊的為自己而活,活出人生、活出精彩,最後成佛大圓滿。一樣是梁山英雄、一樣是水泊好漢、一樣武藝高超、一樣綠林強盜,但境界不同,結局也不同。林沖算到最後,什麼也沒了。魯達直性子,卻什麼都有了。

  這告訴我們什麼?

  少一點算計,能開啟真正人生。
  少一點計較,能得到一生精彩。

史家莊史大郎

  王進眼中的史進,是個剛要上大學的少年,大概只有十八九歲來著。長得很帥,至少皮膚非常白,《水滸》是這樣形容:「銀盤也似一個面皮」,然後刺了一身龍。如果讀小說就像看劇本或是報紙這樣念來,會覺得沒什麼特別稀奇處。一但如此覺得,那就辜負了作者的心思巧妙處。為什麼我說這個史大郎是個不孝子呢?光這段話,我們就能看出些端倪處。

  1. 史進是鄉下農家子弟。一個以種田為生的子弟,怎麼皮膚會像銀盤似的白?這說明什麼?說明史大郎一定是個遊手好閒之人,至少他不從事生產工作。 
  2. 刺著一身龍。你有看過清白子弟會把自身刺成這樣嗎?《孝經》有言:「身體髮膚,受之父母,不敢毀傷,孝之始也。」;刺青是一種毀傷身體髮膚行為,還算得上孝嗎?這個史大郎可是刺得滿身都是,幾乎快看不到一塊正常的膚色。 
  3. 在宋王朝時代,刺青花繡是個時髦的玩意。除了被刺字流放是罪犯外,大抵有些閒錢的公子哥或是社會人士。岳飛不也是刺著精忠報國嗎?但除岳飛外,大抵宋王朝人最喜歡刺些花繡、動物之類。梁山眾多好漢也不乏有刺青人士。例如:魯智深刺有花繡,才有花和尚之號。燕青也有刺繡,解寶更是兩條大腿上各刺飛天夜叉圖繡。問題是刺青別說現在不便宜,以前也價格不斐阿!史大郎錢從何來?亂花錢是個孝子會做的事嗎?
「九紋龍」史進

  最後史太公自己都說了:「老漢的兒子從小不務農業,只愛刺鎗使棒。母親說他不得,嘔氣死了,老漢只得隨他性子。不知使了多少錢財,投師父教他。又請高手匠人與他刺了這身花繡,肩臂胸膛總有九條龍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  史大郎就不愛工作,只喜歡使鎗弄棒,為這個不孝兒,母親都氣死。老爸又管不動,最後只能依了他的興趣嗜好,不但花了大筆錢請了七八個師父教他武藝。還為了讓史大郎這個鄉下小孩走路有風,刺了一身龍。竹軒估計,大概整個史家莊子弟,只有史大郎一個人有紋身。史大郎逛街肯定是威風八面,滿面春風。但各家母親也拉著孩兒,告誡兒子女兒別跟這種流氓混在一塊,以免被帶壞。越想越是,哪天自家兒子身上多出九條蟲出來,那還得了。

  這個花上了大錢,拜了八個師父,每天拎著一根棍棒逛街的史進,有真才實料嗎?往日在大街小巷上,沒人敢對他說不好不行,也沒人懂得這些不屬於生產的玩意。自然史進想找對手也找不到。這個好證明,你看看同莊的獵戶李吉看到史進的反應就知道。

  大郎,小人要尋莊上矮丘乙郎喫碗酒,因見大郎在此乘涼,不敢過來衝撞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--《水滸傳》第二回。

  李吉只是要找朋友丘乙郎喝酒,但看到史進坐在道路上乘涼,不敢直接走過,打算繞路經過。光這點,我們也就得知,史家莊是滿多人怕史大郎的。史大郎並沒作什麼傷天害理的惡事,但他的品性和作為,依舊是被當成流氓來看待的。

  一個一天到晚都裸著上半身,那上半身還全是刺青,手裡拎著一根棒子,要來和你當朋友,你願意嗎?說到這裡,重點也來了。王進這位八十萬禁軍教頭,眼中史進就只是個會弄花棒,刺著青的史小郎。但街坊鄰居眼中的史進,那可是不務正業的流氓。

  史進還是史進,一樣沒變。但在人的眼中,個性面貌都變了。這樣一個史進,花大錢補習上課,有真本事嗎?下篇再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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